你是美丽的
我竭心尽力
用古老而高尚的方式来爱你

水鬼冬

一个废弃的硬盘产物,混更


天色越发暗了。史蒂夫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,月色把一个个水坑映得闪闪发亮,像跌入泥泞的银子。歇脚的地方不知在何处,但越前行,越感受到肩膀上的吃力。

史蒂夫曾听说过这座山闹鬼。鬼是不会住在烟火繁盛的地方的,它们最适合在这种深山老林里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从沙沙作响的树后幽幽现身,或者躲在某口废井底下哭。等到有人过去,就猛地拽住别人的脖子,空洞的眼窝里流出鲜血,枯瘦的手指深深陷入胸膛,血淋淋地扯出心脏。

当然这些不过是别人的口耳相传。像每一个乡间传言,最后总是被添油加醋手舞足蹈地描绘一番,活像一个个都是当事人。甚至传得多了,原本的流言也被渐渐演绎出香艳的版本,赶考的书生,破落的老庙,昏黄的灯笼下一人从暗影处信步走来,长长的黑色卷发扫在书生手背上,舌尖舔湿了红唇和雪白的尖尖牙齿。第二天天色亮得很早,几只鸟飞进破庙,爪子在书生的身体上叽叽喳喳地蹦来蹦去。一阵清风吹来,几片枯黄的树叶盖在书生胸口的血窟窿上。

但史蒂夫从不相信这些。他不是百无聊赖春心涌动的好事者,更不是三岁的小儿,需要靠这些鬼故事来止住哭啼。

 

风渐渐停了。越往前走,越看不清后面的路,只觉得是走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迷宫。树叶和细小的树枝被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声,在安静的黑夜里显得尤为清晰。史蒂夫感觉自己正在走着一个向下的斜坡,前方波光粼粼如一片银色的沙漠,月色安静地拥抱着这片湖。史蒂夫从未想过他绕过这片山头会看到这番景象,但现在不是吃惊的时候,在水边的他感觉更冷了,寒意直往骨子里钻。

湖面突然震荡了下。史蒂夫的脚停在原地,正巧踩住的小树枝发出咔嚓一声。一个脑袋从湖面里慢慢钻了出来,月光下史蒂夫能看见雪白的额头浮出水面,水珠顺着流淌过黑而密的眼睫毛、挺直的鼻梁和朱红色的嘴唇。那人从水里毫无预兆地出现,几缕长而卷的发丝还黏在脸颊上,头发上缠着几片绿色的水草。

似乎怕冷地哆嗦了一下,那人的嘴唇动了动,浓重墨色下半睁着一线灰绿,直勾勾地盯着他。史蒂夫从未被如此的眼神注视过,细微的风吹过,后背的衣服带给他一阵凉意,但更多的是鼓动有力的心跳声。

他的手许久未如此颤抖过了。他向水边走近,湖水打湿了他的鞋子,但他伸出手,在那双灰绿眼睛的注视下呼喊一个名字。

“巴基,是你,巴基?”

绿色的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,水光潋滟。史蒂夫想起那些孤魂野鬼的传说,完全偏僻的郊外和一个鬼魅似的影子。但再多的传言也比不过此时的亲眼所见,一个在月光下岌岌可危的幻象,风一吹就被揉碎了。

“你愿意过来吗,巴基?”他耐心地等待着,双腿因长时间的下蹲而有些酸麻,但他执着地与他对视,他知道他必须采取谨慎的态度,他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,努力让自己高大的身躯显得没有威胁力。

这似乎奏效了。水里的人动了动,湿漉漉的头发将水珠甩到了脸颊上,他的后半身子以一个极优美的姿势浮起来,像一尾银亮的鱼一样游动,转眼到了他身边。

“谁是巴基?”

面前的人问出这样一个问题,绿眼睛闪烁着。

“你要想知道谁是巴基,你就跟我走。”

绿色眼睛明显踌躇了一下:“可我不感兴趣。”

“不会的。你在湖底住了多少年?”

“这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不想上岸。”

“我告诉你,”他的手渐渐抚摸上他冰冷如玉的后颈,温暖的掌心沿着湿成一绺绺的卷发向上,托住了他的后脑,“七年。”

随着面前的人的绿色瞳孔骤然放大,史蒂夫的唇贴上了他的,舌尖撬开他紧闭的双唇,尝到咸涩的味道,他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环绕住了巴基的脖子,一个使劲将他拖离了湖面。

水面激起巨大的浪花,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顿时像火山一样喷发,成百上千条小鱼形成漩涡,席卷着呼啸而来,史蒂夫确定他在任何一个江海都未见过如此庞大的鱼群。被一个鱼群组成的浪花狠狠击中,他跪倒下去,粗粝的石子磨破了他裤子,膝盖至小腿形成一道长长的破皮。原先臂弯里紧紧搂着的人已经如一缕青烟一样消散,他艰难地爬起来,跌跌撞撞地踏上起伏不平的山坡,手掌并用,但身后的巨浪紧随而至。再次被打中的时候,他的头狠狠磕在一块岩石上,失去了意识。

 

再次醒来的时候,史蒂夫躺在干燥的土地上,太阳刺得他有些晃眼。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,提醒着自己的存在,他的手掌处有两块破皮,渗着血,膝盖处已经淤青了,裤子被撕开的口子里青青紫紫。

他的眉毛上还结着血痂,摸上去硬硬的颗粒状。面前的景象如此风平浪静,如果不是这些伤口如此真实地疼痛,他恐怕会以为昨晚不过是一个刺激美妙的梦。

就如他曾做过千百遍一样,关于巴基仍然存在的梦境。

 

史蒂夫在湖的周边建起了房子。

他身强体壮又禁欲多年,一身的精力没处使,此刻都发泄给了无辜的树木。他拿出包里早就准备好的斧子,边缘有点锈了,红色斑斑的锈迹彰显着它年纪不小,但没关系,再钝的斧子在他手里都像得了神力。当太阳还来不及落到那边山头,他的房子就已经初见规模了。

史蒂夫满意地坐在地上,拿出水壶喝水。不一会儿草丛底下窸窸窣窣,一小片黑色钻了出来。小鸟抖了抖翅膀,碎土噗呲呲落下。

你建房子干什么?

娶媳妇不是都要房子么?

就这个?小鸟的黑豆眼瞪圆了。

史蒂夫回头看了看那几根大树干围起来的一个长方形,四四方方,正好露天。

巴基喜欢大自然。

好吧,小鸟翅膀扶了下额头,动作看上去十分像人了,你是不是很想被扒了皮,抽了筋,喝干血......就算你不在乎,你想想你全家。

我全副身家都带过来了。史蒂夫抖开他的包裹,里面是一件半旧的衣服,一双不知穿了多久的鞋,还有一本破破烂烂的书。

小鸟不知道是被他的勇气还是穷给梗到不知说什么,史蒂夫继续说,你是一只鸟,也住在地底下,有什么不可能?

那是因为我是这里的土地公公,土地公公都住在地下。

好吧,土地公公。史蒂夫摸了摸他的头,你叫什么名字?

对方看起来很不满意这种行为,但仍旧回答道,萨姆,我叫萨姆。

好吧,萨姆。

阳光正好打在他的侧脸,从萨姆的角度看过去,简直就像天神在发光。

 

自打脸的后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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